怀远会意,手中锡杖几下荡开,便灭杀了四周所有的骑士,他立在无数残肢中,静默地与戒贪对望。

    戒贪望向怀远,只见一地残肢中,一英挺的白袍僧人伫立风中,衣袂飘飞,容颜俊美,眉目安然。他眼前忽而模糊,这青年僧人的身影与他记忆深处的无数身影一次一次重叠起来,洛阳的法会上,少年僧人拔得头筹名震洛阳,青州剿鬼,他白衣染血端坐尸山血海前,闭目诵经,玉门关前,他纵身一跃,白袍飘扬。可是记忆中,怀远这张神情淡漠,宝相庄严的面庞,又与另一张一模一样的脸重合在一起。

    那人在大慈恩寺的大雄宝殿中端坐,身着紫袍,紫色袈裟上银线纵横,他眉间一点朱砂,笑容慈和,口中却吐出一句极为残酷的话,“若他不回来,那便杀人,杀到他回来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去吧,戒贪,带怀远回来。”

    戒贪浑身一寒,回过神来,“南无阿弥陀佛,原本以为所谓的真经不过传说,却不想真让你找到了这座神女伽蓝,怀远,同我回去吧。”戒贪朝着怀远行礼。

    “真经就在眼前,西行而去,是我的宿命。”

    戒贪还想说话,怀远却道:“我知道,住持并非不让我求经,只是如今的局势如此。我东土百年战乱,李氏平定天下不过二三年,妖鬼之患极盛,佛门在天下混乱之时因平定妖鬼而备受尊崇,我等僧众,掌无上权势,享泼天富贵。李氏忌惮佛门,扶持道门相抗,若我得真经灭杀妖鬼,荡涤天地,则佛门因何而存。\"怀远轻叹,\"妖鬼虽为我佛门之大敌,何尝不是我等立身根本。”

    戒贪闻言不由上前一步,“既然你早已窥透其中关节,当明白,住持并非不让你求经,只是此事需从长计议罢了。”

    怀远眉目冷冽,“何谓从长计议,怀恩的意思是求经可以,却要在他的掌控之下,以此为筹码,与皇帝博弈,与道门周旋,挟持天下苦于妖鬼之患的无辜百姓。”怀远衣袍无风而起,他握紧手中锡杖,淡淡道:“我有通明琉璃体与伏魔杖法,还请戒贪师兄指教一二。”

    戒贪闻言怫然作色,“伏魔杖法?你是把我当做妖魔看待么?”戒贪击出一掌,“好,那便领教领教天龙秘藏,是否这般厉害。”

    两道人影在寂静的沙漠中相撞,怀远手中的锡杖散发金光,与戒贪掌中佛印相接,戒贪不过瞬息间便击出无数佛印,遮天蔽日,将怀远笼罩其中,怀远以锡杖开路,生受了戒贪无数佛印,依然白袍洁净,丝毫不损。

    戒贪瞳孔微缩,心中惊叹,“短短数日,怀远的通明琉璃体竟有如此突破。”天龙院秘藏通明琉璃体,练至高深处可不为外力所伤,最高境界则能够不沾因果,跳脱凡尘俗世之外,这是一门炼体练心的功法,虽极为强大,却因要求太高,修习者极少。却不想,这一趟西域之行,怀远的通明琉璃体得到突破,这意味着怀远在心境和功法上都大大前进了一步。

    这更意味着,怀远的西行之志极为坚定。

    思及此处,戒贪忽而震动衣袖,四只火球飞向了身后的神女伽蓝。

    “戒贪,你毁神女伽蓝便是毁天下人生机,你于心何忍?”怀远怒道,与此同时,他朝神女伽蓝扑了过去。

    戒贪面带愧色,“住持法谕,若不能为我所用,毁之亦可。”

    四只火球离开戒贪衣袖之时,却见他们身上火光闪烁,四者合体为一,戒贪暗道不好,只见那森白的火焰令周遭空间扭曲,有焚天灭地之势。

    怀远纵身而上,以血肉之躯挡在神女伽蓝之前,他双手合十,将火焰控于掌中,甫一接触那火焰,就见怀远衣袍飘飞,颈上佛珠随衣而动,他十分镇定,目光紧盯掌中火焰,却有一道血线自嘴角缓缓而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