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光将亮时,迦罗蓝在一阵低柔的梵唱中醒来,她伸了个懒腰,昨夜在桌子上趴着睡觉,脖颈又僵又痛,她用手揉捏后脖颈,睡眼惺忪地抬头望去。

    怀远挺直身子盘坐于蒲团上,双手交握放于身前,双目微阖,口中低低诵经,迦罗蓝支着下巴看了他一会儿,目光自他高峻的眉眼一路滑过英挺的鼻梁,细细拂过他颈项间泛着幽光的木槵子佛珠,点在他胸前,落在他膝头。

    看了一会儿,只听一旁摩严法师道:“国主,怀远同贫僧说起了您的伤势。圣火教乃千年大教,我们对圣火源知之甚少,此事贫僧虽然能帮国主缓解伤势,却不能帮国主拔除圣火源。”

    迦罗蓝笑:“虽然有些痛,但我手中并非毫无筹码。”

    闻言摩严放下心,他道:“国主应当是有些话需要单独同贫僧说。”

    迦罗蓝抬头,只见摩严法师站在神女伽蓝门前,晨光落在神女伽蓝外,她知道,这位法师在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前,永远不能踏出神女伽蓝,否则他会立即被千年时光击得粉碎。

    自他踏入神女伽蓝那一日起,余下的岁月里,只有目下这一座小小的木屋,还有每天拂晓时刻的诵经。

    迦罗蓝起身,来到摩严身边,摩严道:“怀远法师已经入定,听不到你我交谈。”

    迦罗蓝面露欣赏之色,“怀远是玲珑人物。”

    摩严但笑不语。

    迦罗蓝正视摩严,她的确做了一些决定,也有一些事情要交代给这位守护了女梁千年的高僧。“法师应该知道,女梁国主成年之时会经过一次身体的异变,我在我成年的时候进入神合空间,看到了一个预言。”

    闻言摩严法师神色凝重,“不知是什么样的预言?”

    迦罗蓝接着道:“我看到昆仑山被黑云雷电笼罩,而后崩塌,我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,女梁将灭,神女将亡,一线生机,在救世灭己。”说完这些迦罗蓝轻松了不少,自从她看到了这个预言,心里始终惴惴难安,迦罗蓝从小就努力学习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女王,目前看来她一直做得不错,可是如果真的在她这一代女梁面临如此灾难,而她处理不当致使女梁亡国,那么有何面目去见神女,有何面目见女梁历代先王呢。

    “国主不必过分忧心,此事虽然严重,但上天总会在绝境中留下一线生机,预言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提醒国主,国主既然已经得知此事,那我相信,它一定不会发生。”摩严静静地听迦罗蓝将这件事讲完,他虽然轻轻蹙眉,却出言安慰迦罗蓝。

    迦罗蓝在摩严平静的目光中慢慢放松下来,她道:“我已经仔细分析了这件事,正如法师所见,女梁现在的确面临着一些危险,但是这都是在可控范围内的,那么,我想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危机正在暗中发生。法师这千年的等待,现在在女梁最特殊的事情,就是那个千年前就命定要来取经的人已经出现了,怀远曾说过,若他真的犯下罪业,那他情愿救世灭己,他极有可能是女梁的一线生机。如果命定的取经之人已经出现,那么是不是在这件事中也牵涉到女梁,法师,我已决定要助怀远取得真经。”

    晨光中年轻女王的侧颜十分清晰,她言语掷地有声,“如果逃不过,我就要抓住这件事中最强大的武器,我要赢。”说完她朝着摩严法师莞尔一笑,“坐以待毙,不是我女梁国主的风格。”

    摩严的眼睛有一瞬间茫然,他仿佛透过眼前人看到了千年前那个一身戎装的女子,“摩严,如果战争无可避免,那我们唯一要做的事,就是赢。”

    后来呢,她赢了,可她也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