脸色煞白的夏依依正倚在门口，惺忪地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向他们，黑衣黑发，眼角赤红，似一只地狱来的艳鬼。
许遇尘立刻慌了神，生怕被对方听进了什么。他迅速皱起眉头咳了两声，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。
顾庭花听进了许遇尘的提醒，目光却一刻也不能从夏依依身上扒下来。她热血上头，张牙舞爪地朝夏依依扑了过去。
顾庭花推着轮椅的手都哆嗦起来，激动得不听使唤，原本可以走直线的椅车硬是被她抖出好几个拐弯。到门口的距离看着那么近，对她来说却好似隔了万水千山，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，才知是泪水又模糊了双眼。她没有一刻比此时更期望自己能够站起来，迈开双腿跑过去，将这久别重逢的距离，缩短得快些，再快些。
她两只手臂环上夏依依的细腰，仿佛再用力些，就能将那盈盈一握折断。她绷紧了上半身，尽力折着身子向前够过去，将脸贴紧了对方的肚皮，哭泣中带着无声的撒娇。
夏依依被这突然袭来的热情撞得一晃，脚后跟挪了两步，差点摔过去。
作为国都四境闻风丧胆的存在，夏依依曾杀人不眨眼，也曾救人于水火，从来只有普通人跪伏在地，要不是乞饶，要不是拜谢，捧得自己更像个神仙，即使是夏家的门生，也都对她恭敬再三。眼下这不由分说的亲昵，仿佛一下子打破了她认知的边界，将她从那高高在上的神坛，一下子拉进了烟火人间。
身下人抖着两片瘦弱的肩膀，哭得肝肠寸断，越发叫人觉得可怜。可夏依依反而费解起来——方才偷听到这姑娘说的话，明明是她害对方成了残疾，即使这姑娘冲上来杀了自己都可以理解。但此情此景，一丁点都不像是复仇的样子，仿佛是老天爷搞错了戏码，让她十分摸不着头脑。
然而，她对这样莫名其妙包裹来的热情倒并不反感，而是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对方的头，还想要安慰一下这姑娘。
见夏依依的手抚上来，顾庭花更舍不得松开手，她费力地将下巴抵在对方结实的小腹上，哭得眼皮都肿了几分，两个酒窝藏起来，委屈得不愿示人。
她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啜泣，如初见之时，一字一句介绍着自己：“我叫顾庭花，顾是顾盼的顾，庭是庭院的庭，花是花朵的花。”
夏依依还以诚恳的点头，内心还蛮愿意接受这份坦率：“我叫夏依依，杨柳依依的依。这么说，你是蓬莱王的女儿，步月公主。”
听着这友善的回应，顾庭花立刻来了精神，脸上扬起些笑意，连酒窝都隐隐跑了出来：“我也知道你，夏依依的大名，早就传遍蓬莱了。”
夏依依并不在意这番套近乎的称赞，只是定睛看着她，早已开启灵识将她探了个透彻——那位于颈椎处的木行灵脉，简直碎成了渣滓，全身各处探察不到一点灵力，几乎与常人无异。
毕竟是自己做的孽，即使不记得，眼下这景象也太过残忍。她垂眼望着这幅天真的笑颜，心中不觉有些愧疚：“你的灵脉竟然碎成这样，是我干的么？为何要一笔勾销？”
顾庭花被这突如其来的直白问得哑口无言，无措间，她慌张地摇头摆手否认，却显得越描越黑。她自知有露馅的嫌疑，于是转而又回头向许遇尘求救，朝着他挤眉弄眼，希望能得到一点提示。
夏依依见状，自然也将目光落在许遇尘身上。
她的眼皮微微耷着，目光却锋利中带着丝玩味，仿佛无论对方作何举动，她都可以将那些细致入微的反应尽收眼底，并精准无误地解读出来。